（视频制作：刘玉珏）

昨日无事，再看钟世发画展《湖畔听风》，展厅人少，正可细细一读。适见画家本尊，品茶读画正相宜。前次看得急了点，但大致印象不差，有人说我那句“可以在本州画家最高峰中挤下一个去”有点过，那么，我还是说得细致一点，服不服不要紧。

读画，先看画题，如果都是些什么《山村新貌》《故乡情》之类了无诗意的东西，也就不必看了。中国画，讲究中国气派，诗情画意，腹有诗书气自华，贯穿所有艺术门类。还好，这次从展题《湖畔听风》到大小画题，都不俗，当然，还可以进一步提升，使诗意更浓郁醇厚些。此展多为山水画，南方山峦林莽村居江湖，顺便说一下，江湖不多，听风只可意会。我一向认为，山水画的宜居宜游是默认选项，有些山川只能看看，不宜居，其实看就是游，荡胸生层云，决眦入归鸟，杜甫也只是望岳而己。有些宜居不宜游，缺少美学意味，还不仅仅是平常生活趣味人间烟火可以搪塞过去的，这话就不展开了。但好的山水一定宜居宜游，合乎画理常理，会产生一种进入的企盼。在他笔下，有一种悠深的情致，渔樵耕读，在传统题材中寄托了当代人的思考，又有现代背景下的古典冲动。他说这里所有的画都是没有草稿的，我觉得这种从“第一念”生发出来的笔墨才具有真性情。意在笔先，这个意，最上乘就是诗意。西人所谓“一入三伪，人人踩尾”，那种东西不值看。那么，他的作品中是不是没有主旋律的东西呢？那么，我反问一句，是不是主旋律就没有诗意呢？我觉得他是很艺术很讲究地讴歌了伟大时代的当代主题，而不是如贴标签一样画点高压线画点高铁画点高楼就是新农村了，真的画那些高还不如画点高血压，那毕竟是生活好了的另一个标志嘛。这个话题到此为止。

再说笔墨。钟世发的笔墨承传主要来自王叔明，间有黄宾虹，还有其他。他说他临过十九遍《青卞隐居图》，用最大的勇气打进去，有王蒙这杯酒垫底，难怪披麻解索牛毛皴法运用自如。他的山水繁密充盈，树木葱茏多姿多态，用笔灵变，细密而理路严谨，丘壑苍茫蜿蜒柔美，具有典型的王蒙画风。在此基调上，又融入了宾翁的墨法，润含春雨，干裂秋风，郁郁然水墨华滋。他的云水流动，有陆家笔意。有好几幅作品，我觉得在承传上又有创新，这体现画靣整体看有一点浅浮雕的效果，因而增加了视觉维度，树木山石，有进有退，虚实相生。这种创新的利弊现在不好说，但尝试，在不离开中国画基本笔墨的基础上的尝试总是值得肯定的。艺术没有珠穆朗玛，在群峰林立中走独到的山径才有可能一览众山，而不迷路既要悟性也要能确定边界，许多艺术家追求创新走到别的领域了。

中国画除了讲究笔墨外，对纸也有特别的要求。如同沏茶，好水才能发挥出茶的层次。我看许多画有些特殊的笔墨效果，问及画家，他一一道来，在用纸上的心得。长纤维短纤维，宣纸皮纸，不同年份不同厂家等等，尤其是在极薄的一张檀皮纸上写出多层墨韵，如非多年潜心研究纸性墨味，断难臻此境地。钟世发大画苍莽，小画精雅，小画之难在笔墨纸三者的完美匹配，稍有不慎，则无足观。画小画必须研墨，这点我完全赞同，研墨本身就是一种调息，一种修行。此外，他对用色也别具一番心思，他所用的颜枓都是自己调出来的，有的甚至是自己找矿研磨出来的，这样用色既不俗亦耐看。个中秘法，不便披露也。呵呵！

中国画之耐读，另一原由是有趣。其实一切艺术都是要有趣的，而山水画之趣，往往在于那小小人儿，既是点缀又是主题，有了人不仅件画面生动，而且也使画面有了故事。试想范宽《溪山行旅图》没有了行人，马远《踏歌图》没有那几个醉汉，…太多了。虽然倪瓒八大不画人，但他们笔下的树木山石却已然拟人化了，这是另外一个话题。去年我在深圳看了一些画展，许多山村风光很是喜人，岁月静好，但就是不见人，难道都外出打工了？我对朋友说：这些墙上都要写个拆字，再画个圈圈。呵呵！钟世发的画有人，一些小小的人儿，寥寥几笔，却非常传神，相当点睛，一下就让人代入进去了，想像自己就是山路行客负薪樵夫，想像自己抚琴月下载酒中流，诗意地栖居。如《夕阳山外山》中，那渔归之人，那伴着主人的小狗，踏着夕阳归去，走累了，可以坐在湖畔听风。

回到开头，我说他能够把别人挤下去，另一个理由是年轻。如果再安静地读些书，写写字，不匆匆地应酬画画，假以时日，肯定能更上一层楼，站到更高的山峰。（文/左民山人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