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年夏天在安徽屯溪，看见码头上有“夜泊黎阳”的牌匾，似有千年古韵流淌。夜泊，停船沽酒白云边，终归寻味而来。前夜在于都，下榻枫叶酒店，见窗外贡江夜色，一种人在旅途的况味油然而生。夜泊雩阳，寻味于都，总要吃点特色吧。

客家以水稻为主粮，天天吃米饭也许会有点审美疲劳，于是就琢磨改变大米的外观。以我半个数学家的眼光来看，有一维线型的粉干之类，二维平面如烫皮之类，三维球体的，则可以珍珠粉为代表。赣南的珍珠粉，有龙南系列和于都系列，各有千秋。于都珍珠粉以禾丰为翘楚，采用禾丰当地早稻为原料加工而成，配以鸭汤或鱼汤，颗粒饱满，如晶莹剔透的珍珠，入口滑嫩，轻嚼之弹，品之鲜香。珍珠粉虽不会对粉干烫皮进行降维打击，但确实是大米的一次升华。有故事说当年有北方客人深入农家调研，老表煮了一碗珍珠粉待客。翌日，客见主人具鸡黍，新炊间黄粱，急忙挡住：“老乡，别客气，吃昨晚那杂粮就可以。”珍珠粉低调平实中自有一种挡不住的诱惑，而客人居然能将凤凰涅槃后误作山鸡，说得如此圆润自然，因此流传着“杂粮”的幽默，在这个深秋的时节，我想模仿当年那远方客人的声音：“老乡，再来一碗昨天那杂粮好了”。

利村牛肉主料是黄牛肉，经典配菜是油麦菜。许多菜的特色是与当地的食材有密切关系，而这道菜的食材其实于当地水土关系不大，只是搭配得好。据说是利村的一家路边小店，它的炒牛肉脆嫩干香，咸鲜辛辣，被南来北往的司机们传颂，遂以成名，仿者蜂起。当然，也许还有其他版本，此处不作考证。黄牛肉和油麦菜，荤素搭配，猛火爆炒，加上葱姜蒜辣，在诸多牛肉的作法中脱颖而出。耐人寻味的菜肴，一定有种谜一样东西来勾引，有时会在口感之外，比如锅气，被利村炒牛肉有力度的温暖着，此刻，你想家了吗？

棕芭炒腊肉是于都的传统名馔。此菜初尝惊艳，细品惊心，棕芭和腊肉在一起，加上辣椒，大蒜，苦后甘，苦中香，烈而绵，分明是一出霸王别姬，那么缠绵悱恻又那么苦涩爽利。一款好菜，讲究搭配得体，各自角色之间都带情感，万物生情，味道有道，大致若此。悬想当年贡江千帆，夜泊雩阳，也不知是哪个朝代哪位吃货先贤创此一味，第一个吃螃蟹的是勇士，第一个吃棕芭的胆儿也不小。后来发现，原来棕芭是一款历史悠久的小众食材，东坡有诗赞此“夜叉破瘿欲分甘，箨龙藏头敢言美。愿随蔬果得自用，勿使山林空老死。”他在序中详细介绍：“棕笋状如鱼，剖之得鱼子，味如苦笋而加甘芳。蜀人以馔，佛僧甚贵之，而南方不知也。笋生肤毳中，盖花之方孕者，正二月间可剥取，过此，甚涩不可食矣。〞棕笋，就是棕芭，又叫棕苞棕柸棕花。

酒酣耳热之际，我说想夜泳于都河，朋友齐声反对，作罢。回到酒店，写下这点记食文字。

文图：左民山人

编辑：叶焱文

审核：何志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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