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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化馆记忆

作者 欧阳斌

当知识青年在农村的两年，每次进城，我都会去文化馆。一九七五年的瑞金县文化馆，坐落在县城唯一一条大街靠近中段的位置。从一条约三十多米的小巷子进去，有一栋二层楼房，一楼是书画室，二楼有一间是负责文学创作的梁凤亭老师的办公室。我去，直奔二楼找梁老师。梁老师一身书卷气，架一幅宽边眼睛，满脸带着微笑。我每次去，梁老师办公室均有好几个文学青年，在门口便能听见梁老师很尖亮的声音。见我进来，梁老师打一声招呼，继续拿着稿子给一个作者讲作品的优劣。多数时间，我只是听着，时不时地把自己的习作给梁老师看，让梁老师评说。往往一呆一个上午，几乎全是梁老师说话。他一篇篇地讲着我们的文章，很有见地，许多写作要领，让我们茅塞顿开，十分受盖。直到下班，我和认得、不认得的文学青年才依依不舍地离开。

我同梁老师熟悉时，刚刚高中毕业，在万田公社等待下放。梁老师来乡下联系业余作者，经人介绍，我和梁老师交往了三天。梁老师听说我想写个曲艺作品，马上鼓励我动笔。我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写好了天津快板《书记乐义劳》，给了梁老师。几个月后的春节前，我收到梁老师寄来县文化馆编的《文艺作品选》，竟刊发了我的作品。这样，我便是梁老师重点联系的对象。

下放不到半年，县文化馆举办业余作者培训班，梁老师点名要我参加。这个培训班在武阳公社办，梁老师是主持人和主讲老师，还请了好几位老师以及县里有作品发表的老作者给我们讲课，又进行了作品交流活动，足足办了五天。这头一次培训，我没有提交习作，武阳公社文艺宣传队倒演了我的天津快板。我的作品首次搬上舞台，虽然报幕时没有报我的名字（那年代不兴署名，我看过的电影署的是集体创作），依然让我兴奋得好晚没有睡着。

这样的培训班，县文化馆一年会举办两次，每次五到七天，在春、冬季农闲时开班，每次有三、四十乃至五、六十人参加，主要讲文学创作，开展作品点评和讨论，内容丰富，时间宽裕，让学员们既学到知识，又联络了感情。开了班，梁老师最忙，他不光天天在班上讲课、或陪着大家听课和讨论，同时关注着免费的一日三歺，晚上还要召集字写得好的学员刻印作品。那时候用蜡纸在钢板上刻字，用人工油印机印刷，再折叠、装订成册，很费时间和精力。然而，每天一开班，我们都能发到散发着油墨香的学员作品。参加文化馆的培训班，不仅免费吃住，还发给误工补贴，对我写作能力的提高，作用颇大。一九七六年底，县文化馆编印的文学小报，又刊登了我写的三首诗歌。这个小报是在冬季培训班上发的。虽然，天上下着米粒雪，穿得不多的我，身子觉得特别的冷，但看到我第二次铅印的名字，我的心头立时暖洋洋了。

那些年，文化馆的培训活动很多，我每回上二楼时，常看见一楼书画室挤着一堆小朋友在学书画，常听见一楼响起二胡、笛子、琵琶的音乐声，只是我没有参加。此外，文化馆还经常开展各种文学比赛。一九七五年，公社宣传委员找到我，要我写一个革命故事参加县里的汇讲。宣传委员带着我去采访了一个养猪场，场长是一个中年妇女。她响应国家养猪的号召，一个人养了三十头猪，事迹感人。我第一次搞采访，没有经验，还是在场长一个上午的介绍中抅思并写出了故事《女场长》。这次汇讲会在瑞金饭店举行，讲台放在住房门口，参加的人坐在八人间的床上聆听。每个公社两名故事员，足足讲了两天。看到高手云集，许多故事讲得非常生动，轮到我时却怯了场，把自己写的故事讲得差强人意。结果，我们公社另一名故事员选上参加了县巡回宣讲团赴各公社宣讲，我落选。

这年十二月，县文化馆又征集故事作品，要参加赣州地区的汇讲。我再次鼓起勇气，根据一位下放女知青的经历，写了一个故事，取名为《大胆姑娘》，交了上去。没有想到，全县仅选了两个故事，有我的《大胆姑娘》。

一九七六年元月初，接到县文化馆通知，要我去九堡公社集中修改习作，我既高兴、又忐忑，高兴的是我的作品可以到地区汇讲，忐忑的是对自己的习作如何改好有点不自信。负责这次修改赣州地区故事汇讲作品的，是文化馆新管创作的陈家治老师。陈老师话不多，中等个头的中年人，做事相当认真。七天时间里，陈老师领着我们两个作者、两个故事员反复修改稿子，我的习作一共改了四稿，题目改成《大凤姑娘》。两个故事员边背稿、边试讲、边提修改意见，陈老师一遍接一遍地提出改进要求，让我们两个作者连夜改出来，第二天继续试讲。我费了不少脑筋，总算过了关。正准备出发去赣州，恰逢周恩来总理逝世，地区的汇讲时间推迟。这样，休息了几天，县文化馆又把我们四个人集中在瑞金饭店，做汇讲的最后练习。我花了一天半的时间，在钢板上刻下了两个故事，同大家一起完成油印装订工作，便按时间乘早班车到达赣州。

赣州地区革命故事汇讲大会在赣州饭店五楼会议室开了五天，一共讲了四十多个故事。白天讲、晚上讲，虽然故事内容今天记不得了，可当时听得津津有味。我的故事由女青年粟平宣讲，她声情并茂的演绎，获得热烈的掌声。我写了一个女知青同歪门邪道作斗争的事。说一个二流子自吹会画＂鸳鸯打金蛋＂的符咒，中了咒的女子会自动跟他睡觉，吓得整个大队的女孩子胆战心惊。下放知青大凤姑娘知道后，当场同二流子挑战，戳穿了二流子的鬼话，赢得斗争的胜利。汇讲没有评奖，参会者获得一本塑料封面的日记本作为纪念。第四天晚上，选了二十个故事到基层公讲，我的《大凤姑娘》位列其中。在最后一天下午的总结会上，《大凤姑娘》和其他几个故事，受到地区文化馆馆长的表扬。这是我的作品第一次登上赣州地区的文化舞台。

十七、八岁的年龄，我的写作在瑞金，尤其是我下放的云石山公社略有小名，与县文化馆组织的培训和老师们的精心指导，密不可分。不仅如此，老师们还十分关注我所在大队文艺宣传队的工作，每年两、三次给我邮寄他们收到的全国各地的演唱材料，使我们宣传队的节目常演常新。我到赣州工作并大学毕业后的近十年时间里，我回家探亲，会去拜访梁老师、陈老师。后来，讲我的故事的粟平在文化馆负责创作，编了油印的《瑞金文艺》，还刊登过我的一首诗和我搜集整理的多个民间故事。直到几位老师调离，我同瑞金文化馆的联系才告一个段落。至今，只要想起年轻时的往事，留下最为珍贵的记忆，当然是瑞金文化馆和馆里热心扶持年轻作者的老师们。

来源：瀚林文苑

编辑：陈慧敏

初审：谭云丽

复审：李   欣

终审：何志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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